战国传奇：西门豹治理邺城，亲送河伯娶媳妇

魏文侯考虑中山地远，必得亲信之人防守方保无虞。于是派世子击为中山君，世子击受命而出，遇田子方乘破车而来。世子击慌忙下车，拱立道旁致敬。田子方驱车直过傲然不顾。世子击心怀不平，于是派人牵田子方车索上前道：“世子击想问汝，是富贵者骄人呢？还是贫贱者骄人呢？”

田子方笑道：“自古以来，只有富贵者骄人，那有贫贱者骄人之理？国君而骄人，则不保社稷，大夫而骄人，则不保宗庙。楚灵王以骄亡其国，智伯瑶以骄亡其家，富贵不足恃明矣。比如贫贱之士，食不过藜藿，衣不过布褐，无求于人，无欲于世，惟好事之主，自乐而就之，言听计合，勉为之留。不然，则浩然长往，谁能禁焉？武王能诛万乘之纣，而不能屈首阳之二士，盖贫贱之足贵如此。”

世子击大惭，谢罪而去。魏文侯闻田子方不屈于世子，益加敬礼。

斯时，邺城缺太守，翟璜道：“邺城介于上党、邯郸之间，与韩赵为邻，必得强明之士以守之，非西门豹不可。”魏文侯即用西门豹为邺城太守。

西门豹至邺城，见闾里萧条，人民稀少，召当地父老至前，问其原由。父老皆曰：“原由是为河伯娶媳妇。”

西门豹道：“怪事！怪事！河伯如何娶媳妇？汝为我细细言之。”

父老道：“漳水自沾岭而来，由沙城而东，经于邺城为漳河。河伯即清漳之神也，其神好美妇，每年纳一夫人。若择美妇嫁之，常保年丰岁稔，雨水调均。不然，神怒，致水波泛溢，漂溺人家。”

西门豹道：“此事是谁人首先提议？”

父老曰：“是此邑之巫婆与神汉所言。百姓畏水患不敢不从。每年豪绅及小吏，与巫婆神汉共计赋民钱数百万，用二三十万，为河伯娶媳妇之费，其余则共分用之。”

西门豹问道：“百姓任其瓜分，怎么无一言呢？”

父老曰：“巫婆神汉主祝祷之事，豪绅与小吏有科赋敛收奔走之劳，分用公费固所甘心。更有至苦，当春初布种之时，巫神遍访人家女子，凡有几分颜色者，即云‘此女当为河伯夫人。’不愿者，多将财帛买免，别觅他女。有贫民不能买免，只得将女与之。巫婆神汉治斋宫于河上，绛帷床席铺设一新，将此女沐浴更衣居于斋宫之内。卜一吉日，编苇为舟，使女登之，浮于河上，流数十里乃灭。人家苦此烦费；又有爱女者，恐为河伯所娶，携女远窜，所以城中益空。”

西门豹曰：“邺城曾受水灾之患否？”

父老道：“幸亏岁岁娶妇，不曾触河神之怒，水灾虽免，怎奈本城土高路远，河水难达，每逢岁旱，又有旱灾之患。”

西门豹曰：“神既有灵，当嫁女时，吾亦欲往送，当为汝祈祷。”

到了河伯娶妇的日子，父老果然来禀告西门豹，西门豹衣冠整齐亲往河上。凡城中官属，三老、豪户、里长、父老，莫不毕集，百姓远近皆会，聚观者数千人。三老、里长等引大巫来见，其仪貌甚是傲慢。西门豹观之乃一老女子也。小巫女弟子二十余人，衣裳楚楚，悉持巾栉炉香之类随侍其后。西门豹曰：“劳苦大巫，麻烦呼河伯新妇来，我欲视之。”

老巫顾弟子使唤新妇至。西门豹视女子，鲜衣素袜颜色中等。西门豹谓巫妪及三老众人曰：“河伯贵神，女必有殊色，方才相称。此女不佳，烦大巫为我入报河伯，但传太守之语：‘更当别求好女，于后日送来。’”

即命吏卒数人，共抱老巫投之于河中，左右莫不惊骇失色。西门豹静立侯之，良久曰：“妪年老不干事，去河中许久，尚不回话，弟子为我催之。”

又命吏卒抱弟子一人，投于河中。少顷，又曰：“弟子去何久也？”

再命弟子一人催之。又嫌其迟，更投一人。凡投弟子三人，入水即没。西门豹曰：“是皆女子之流，传语不明，烦三老入河，明白言之。”

三老方欲推辞。西门豹喝道：“快去，即取回覆。”

吏卒左牵右拽，不由分说，又推河中，逐波而去。旁观者皆为吐舌。西门豹簪笔鞠躬，向河中恭敬以待。约莫又一个时辰，西门豹曰：“三老年高，亦复不济。须得小吏、豪长者往告。”

那小吏里豪，吓得面如土色流汗浃背，一齐皆叩头求饶，流血满面坚不肯起。西门豹曰：“且待须臾。”

众人战战兢兢，又过一刻，西门豹曰：“河水滔滔去而不返，河伯安在？枉杀民间女子，汝曹罪当偿命！”

众人复叩头谢罪：“从来都被巫婆所欺，非某等之罪也。”

西门豹曰：“巫婆已死，今后再有言河伯娶妇者，即令其人为媒往报河伯。”

于是，西门豹将小吏、里豪、三老侵吞的财赋，悉数追出散还民间。又派父老即于百姓中，询其年长无妻者，以女弟子嫁之，巫风遂绝。百姓逃避者，复还乡里。

西门豹又相度地形，视漳水可通处，发民凿渠，各十二处，引漳水入渠，既杀河势，又河内田亩，得渠水浸灌，无旱干之患，禾稼倍收，百姓乐业。今临漳县有西门渠，即西豹所凿也。

魏文侯谓翟璜曰：“寡人听子之言，使乐羊伐中山，使西门豹治邺，皆胜其任，寡人赖之。今西河在魏西边，为秦人犯魏之道，卿思何人可以为守？”

翟璜沉思半晌答：“臣举一人，姓吴名起，此人大有将才，今自鲁奔魏，主公速召而用之。若迟，则又他适矣。”

魏文侯曰：“吴起莫非是杀妻求将者？闻此人贪财好色，性复残忍，岂可托以重任？”

翟璜道：“臣所举者，是取其能为君成一日之功，所以素行不足计较。”

魏文侯曰：“试为寡人召之。”

（本篇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