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汉风云：王郎假称刘子舆，刘秀巧渡滹沱河

刘林因计不见听，怏怏不乐，自思卜人王郎向与友善，不若就去问卜，使决后来吉凶。王郎素好荒诞之言，见了刘林便为道贺。刘林愕然问故，王郎说道：“谁不知刘氏当兴？君系刘氏宗室，难道不就此复封么？”刘林与言献计刘秀，不得见从甚是可惜，王郎又说：“君可径自称尊，何必仰仗别人？”刘林颇有难色，王郎复进策道：“我闻得王莽在日，曾由将军孙建，谓有妄男子武仲，冒充成帝子刘子舆已经诛讫，君本姓刘，何妨就作为刘子舆，号召四方？”《汉书·王莽传》，曾有武仲冒充刘子舆，谓为成帝小妻所生。刘林笑道：“我自我，子舆自子舆，怎可混充？如我可冒充刘子舆，君亦尽可冒充了！”王郎跃起道：“君若肯助我起事，我就冒充刘子舆。”这一席笑语竟至弄假成真，遂去连结赵国大豪李育、张参等决议起兵。李育与张参本认识王郎，平时常向王郎卜易，却有几句被王郎说着，所以信王郎甚深。此次王郎欲起事，想他必有把握，因此慨然允许，就将家中私财搬取出来，招募壮丁，不到旬日，就聚集至数千人。当下，拥戴王郎，就在邯郸城内，据住官舍，南面称尊。邯郸百姓，晓得什么真假刘子舆，并且无拳无勇，如何反抗？只好让他去做皇帝。独有耿纯不服，与从吏连夜出走，手中尚持着汉节，发取驿舍车马数十乘，载与俱驰，奔归宋子。至王郎派人捕耿纯，耿纯早已飏去。王郎遂假称刘子舆，传檄郡国，略言圣公未知误称帝号，翟义不死已诣行宫，一派荒诞无稽的文告，布示远近，吏民哪里知晓？闻风响应。于是，赵国以北，辽河以西，多半向王郎上表，自请投诚。上谷太守耿况已受刘玄使命，遣子耿弇驰赴长安，贡献方物。耿弇字伯昭，年二十一，与属吏孙仓、卫包同行，道出宋子县，正值耿纯带领宿植等，约有数百人起程北趋，耿弇与耿纯本不认识，见耿纯从行多人，不由的诧异起来，探问行人，才知邯郸有独立消息，称尊的叫做刘子舆，耿纯不肯从命，所以他往。耿弇乃与孙仓、卫包两人，共商行止，孙仓与卫包应声道：“刘子舆既为成帝后人，应承正统，我等舍此不归，还想远行，果将何往？”耿弇不以为然，按剑叱责道：“子舆小丑，终为降虏，我今至长安，与国家说明，渔阳上谷的兵马，勇悍可用，然后求得使节，还出代郡，大约在途数十日，便可归至上谷，征发击骑，驱除小寇，好似摧枯拉朽，立见扫平，两君不识去就，恐误投匪人，转眼间就要灭族了！”耿弇未识破假刘子舆，欲去投刘玄亦非良策，惟知邯郸不能成事，也觉有识。孙仓、卫包未信耿弇之言，竟悄然逃去亡归王郎。只剩耿弇踯躅道旁，孤踪西向。忽有途人传说，谓刘秀转赴卢奴，自思卢奴与上谷相近，不如还投刘秀，较还得计，乃即返辔北行。

时耿纯已与刘秀相会，报知王郎为乱，势甚猖獗，刘秀恐幽蓟一带，为王郎所欺，因拟先定幽蓟，还击王郎，可巧耿弇亦至，遂留为长史，与他同行至蓟州。既得入蓟州城，乃令功曹王霸募兵市中，将攻邯郸。王霸字元伯，系颍阳人氏，少为狱吏，慷慨有大志，前时刘秀略颍川，道出颍阳，得王霸同行，命为功曹令史，至此奉令募兵偏市人无一应募，转用冷语相侵，王霸不禁怀惭，还白刘秀。刘秀见人心未附，便拟南归，官属也都有归志，独耿弇进谏道：“明公从南方到此，大势未定，奈何南行？现在渔阳太守彭宠与公有同乡之谊，耿弇虽家世茂陵，但耿弇父方为上谷太守，若征发两郡兵马，控弦万骑直捣邯郸，还怕什么假子舆呢？”刘秀乃有留意，官属统思南归，相率喧哗道：“死且南首，奈何北行入囊中？”刘秀笑指耿弇道：“这是我北道主人，何用多募？”随即依了耿弇之议，致书渔阳上谷，征发援兵，时已为更始二年（公元24年）春月，刘秀尚留住蓟城，专待两郡兵马到来进击王郎。不料，王郎移文至蓟，购索刘秀，标明十万户为赏格。有一个故广阳王刘嘉之子刘接（刘嘉系武帝五世孙）贪得厚赏，纠众应王郎，全城扰乱，讹言百出，纷纷说是邯郸兵至，将捉刘秀。刘秀因兵单将寡不便久留，当即带领亲信将士出南城门，城门已闭，由铫期斩关夺路，方得走脱。晨夜南驰，未敢轻入城邑，行至芜蒌亭，天寒风烈，食尽肠鸣，冯异至民间乞得豆粥取供刘秀，刘秀勉强食讫，复起行至饶阳。一班从吏，连豆粥都不得觅食，真是饿肠辘辘，无力再行。刘秀乃伪称邯郸使人趋入驿舍，索供饮食，驿吏依言进供。偏是这班从吏，好象地狱中放出饿鬼，争先抢食，顷刻便尽。那驿吏当然动疑，自去槌鼓数十通，托言邯郸将军不久便到，众皆失色，刘秀亦升车欲驰，忽然情急智生，徐徐还坐道：“既系邯郸将军到来，我等应当相见，不妨从缓！”一面说一面传语驿吏道：“请邯郸将军入见！”驿吏本是假语，偏刘秀要当起真来，哪里寻得出邯郸将军？只好含糊对答。刘秀方知驿吏诈谋，安坐了好多时，才起身呼众道：“邯郸将军想是路上逗留，我等也不便久待了。”众皆应声而出，刘秀即上车驰去。仍然昼夜兼行，一路上蒙犯霜雪，冻得面无人色，肤皆破裂。到了下曲阳，传闻邯郸追兵即在后面，大众又惊慌得很，急趋至滹沱河。前驱候吏还言河水长流，无船可渡，刘秀再命王霸往视，王霸驰至河滨，但见流水潺潺，寒风猎猎，东西南北，并无一船，不由的嗟叹起来。转思追兵在后，死生总须一渡，不如扯一个谎，叫众人齐至河边，再作计较。乃趋还白刘秀道：“河冰方合正好速渡，”众闻言大喜，开步便走。说也奇怪，待至大众临河，果然冰坚可涉，当即依次渡河，渡到对岸，冰又解散，王霸暗暗称奇，一时也无暇说明。及抵南宫兜头刮起一阵大风，雨随风下滴沥不绝，累得大众衣衫尽湿，冷不可当。又是一番苦楚。刘秀见道旁有一空舍当即下车避入，好在空舍中贮有积薪，复有宿麦，并且厨灶兼全，邓禹冯异，就做了两个火夫，一爇火，一抱薪，锅中煮饭，灶上烘衣。刘秀脱去外袍，烘了片时，略觉干燥，麦饭亦已煮熟，便由冯异盛了一碗奉与刘秀，尚有余饭未尽，与众同食，不够半饱，但稍稍得过饭瘾已算幸事。此时也不遑寻问主人，由刘秀登车复走，众亦随出。趋至下博，四面各有歧路，不知所从，俄有白衣老人，踉跄前来，并未问及行踪，即举手指示道：“努力努力！此去南行八十里就是信都，信都太守尚为长安守住此城，可以前往。”刘秀正要向他称谢，不意白衣老人回头急走，倏忽不见，大众不胜惊异，刘秀亦知白衣老人不是凡品，遂依他指导，径往信都。信都太守任光表字伯卿素性谨厚，少为县吏，汉兵至宛，见任光衣服鲜明，意欲加害，亏得光禄勋刘赐替他救免，荐为安集掾，寻拜偏将军，随刘秀至昆阳同破王邑王寻，得迁信都太守。及王郎僣号传檄信都，任光不肯服从独与都尉李忠，县令万修等，协力固守。郡掾持檄劝任光，任光将他斩首示众，招集精兵四千人，为死守计。适刘秀狼狈到来，任光正虑孤城难全，得刘秀亲至喜出望外，立即开城迎入，吏民素闻刘秀仁名亦皆欢呼万岁。刘秀略述途中苦况，并言王郎势大，恐难与敌，意欲还见刘玄，请兵北讨。任光见刘秀兵丁寥寥，自己亦不过数千部众，只有护刘秀西行的能力，没有助击王郎的军容，心下颇费踌躇，李忠、万修亦谓不若派兵送刘秀，以便请兵。正迟疑间，忽报和戎太守邳彤来会，任光当然出迎，与同见刘秀。邳彤字伟君，家世信都，曾为王莽和成卒正，居下曲阳，前次刘秀征河北，邳彤举城出降，因改名和成为和戎，使邳彤居守。邳彤感念刘秀之德，故与任光同无贰心。彼此相见益欢，共商行止。邳彤闻刘秀议定西行，慨然谏阻道：“海内吏民歌吟思汉已有数年，所以更始称尊天下响应。今卜人王郎假名乘势集众乌合，虽得牢笼燕赵，究属根本未固，若明公号召二郡兵民仗义往讨，何患不克？今欲舍此西归，非但空失河北，必且惊动关雒，堕威失机，甚非良策！试想明公西去，邯郸无事，必且缮兵整甲，长驱南来，吏民谁肯千里送公？统皆系念妻孥，中途逃归，人心一散，尚可复收么？”刘秀恍然道：“伟君所言甚是，我当照行。”遂留住信都，任光即行文旁县，征发兵士，好几日只得四千人，刘秀尚嫌不足，欲向城头子路及刁子都两处借兵，当有一人闪出道：“不可不可！”

（本篇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