战国传奇：赵王贪地纳上党，赵括夸口战长平

话说秦昭襄王已与齐、楚结好，于是派大将王龁率师伐韩，从渭水运粮，东入河洛以给军饷。攻拔野王城后，上党往来路绝。上党守臣冯亭，与所属吏民商议道：“秦占野王，则上党非韩所有。与其降秦，不如降赵。秦怒赵得地，必移兵于赵。赵受兵，必亲韩。韩、赵同患，可以御秦。”

于是派使者持书并上党地图，献于赵孝成王。斯时为赵孝成王四年，周赧王五十三年（公元前262年）。

赵孝成王夜卧得一梦，梦见自己穿左右不相同之衣，有龙自天而下。自己乘之，龙即飞去，还未到天上便坠落。见两旁有金山、玉山二座，光辉夺目。赵王觉醒，召大夫赵禹以梦告之。赵禹对答：“穿左右不相同之衣者，合也；乘龙上天，升腾之象；坠地者，得地也；金玉成山者，货财充溢也。大王目下必有广地增财之庆，此梦大吉。”

赵孝成王喜，复召筮史敢占之。筮史敢道：“穿左右不相同之衣者，残也；乘龙上天，不至而坠者，事多中变，有名无实也；金玉成山，可观而不可用也。此梦不吉，大王慎之！”

赵王被赵禹之言迷惑，不以筮史为然。后三日，上党太守冯亭使者至赵。赵王发书观之，略曰：秦攻韩急，上党将入于秦矣！其吏民不愿附秦，而愿附赵，臣不敢违吏民之欲，谨将所辖十七城，再拜献之于大王。请大王收之！

赵孝成王大喜曰：“赵禹所言广地增财之庆，今日应验矣！”

平阳君赵豹谏道：“臣闻无故之利，谓之祸殃，大王勿受也。”

赵孝成王曰：“人畏秦而怀赵，是以来归，何谓无故？”

赵豹对言：“秦蚕食韩地，拔野王，绝上党之道，不令相通，自以为是掌握之物坐而得之。一旦为赵所有，秦岂能甘心？秦力其耕而赵收其获，此臣所谓‘无故之利’也。且冯亭所以不入地于秦，而入之于赵，将嫁祸于赵，以舒韩之困也。大王为何不察之？”

赵王不以为然，再召平原君赵胜决定。赵胜对言：“发百万之众而攻人国，经年历岁未得一城。今不费寸兵斗粮，得十七城，此莫大之利，不可失也。”

赵王曰：“君此言，正合寡人之意。”

于是派平原君率兵五万，往上党受地，封冯亭以三万户，号华陵君，仍为上党太守。其县令十七人，各封以三千户，皆世袭称侯。

冯亭闭门而泣，不与平原君相见。平原君固请之，冯亭道：“吾有三不义，故不可以见使者。为主上守地不能死，一不义也；不由主上之命，擅以地入赵，二不义也；卖主上之地以得富贵，三不义也。”

平原君叹道：“此忠臣也！”等候其门，三日不去。

冯亭感其诚意乃出见，犹垂涕不止；愿交割地面，别选良守。平原君再三抚慰道：“君之心事，赵胜已知之，君不为太守，无以抚慰吏民之望。”

冯亭乃领太守如故，竟不受封。平原君将别，冯亭说道：“上党所以归赵者，以力不能独抗秦也。望公子奏闻赵王，大发士卒，急遣名将，为御秦计。”平原君回报赵孝成王。

赵王置宴庆贺得地，再议发兵未决。秦大将王龁进兵围上党。冯亭坚守两月，赵国援兵犹未至，于是冯亭率其吏民奔赵。斯时赵王拜廉颇为上将，率兵二十万来援上党。行至长平关遇冯亭，方知上党已失，秦兵日近。于是就金门山下，列营筑垒，东西各数十，如列星之状。另分兵一万，派冯亭守光狼城，又分兵二万，派都尉负、盖同分领，守东西二鄣城，又派裨将赵茄远探秦兵。

赵茄领军五千哨探出长平关外，约二十里，正遇秦将司马梗，亦行探来到。赵茄欺司马梗兵少，直前搏战。正在交锋，秦第二哨张唐兵又到。赵茄心慌手慢，被司马梗一刀斩之，乱杀赵兵。廉颇闻前哨有失，传谕各垒用心把守，勿与秦战；并且，派军士掘地深数丈以注水，军中都不解其意。

王龁大军已到，距金门山十里下寨。先分军攻二鄣城，盖负、盖同出战皆败没。王龁乘胜攻光狼城，司马梗奋勇先登，大军继之。冯亭复败走，奔金门山大营，廉颇纳之。秦兵又来攻垒，廉颇传令：“出战者，虽胜亦斩！”

王龁攻之不入，乃移营逼之，去赵营仅五里。挑战几次，赵兵终不出。王龁道：“廉颇老将，其行军持重，未可动也。”

偏将王陵献计道：“金门山下有流涧，名日杨谷，秦、赵之军共取汲于此涧。赵军营垒在涧水之南，而秦军营垒踞其西，水势自西而流于东南，若绝断此涧使水不东流，赵人无水，不过数日军必乱，乱而击之，无不胜矣。”王龁以为然，派军士将涧水筑断。

至今杨谷名为绝水，为此也。谁知廉颇预掘深坎，注水有余，日用不乏。秦赵相持四个月，王龁不得一战，无可奈何。遣使入告于秦王，秦昭襄王召应侯范睢商议。范睢道：“廉颇用事久，知秦军强不轻战，彼以秦兵道远不能持久，欲以疲我而乘其隙。若此人不去，赵终未可入也。”

秦王曰：“卿有何计，可以去廉颇？”

范睢屏左右言：“要去廉颇，须用‘反间之计’，如此这般，非费千金不可。”

秦昭襄王大喜，即以千金付范睢，于是范睢派心腹门客，从间道入邯郸，用千金贿赂赵王左右，布散流言：“赵将惟马服君最良，闻其子赵括勇过其父，若使为将，诚不可当！廉颇老而怯，屡战俱败失亡赵卒三四万，今为秦兵所逼，不日将出降矣。”

赵孝成王先闻赵茄等将被杀，已连失三城，派人往长平催促廉颇出战。廉颇主“坚壁”之谋，不肯出战，赵王已疑其怯，及闻左右反间之言，信以为实，遂召赵括问曰：“卿能为我击秦军吗？”

赵括对言：“秦若派武安君为将，尚费臣筹画；如王龁不足道矣。”

赵王曰：“何以言之？”

赵括道：“武安君数次将秦军，先败韩、魏于伊阙，斩首二十四万；再攻魏，取大小六十一城；又南攻楚，拔鄢郢，定巫黔；又复攻魏，走芒卯，斩首十三万；又攻韩，拔五城，斩首五万；又斩赵将贾偃，沉其卒二万人于河；战必胜，攻必取，其威名素著，军士望风而栗。臣若与对垒，胜负居半，故尚费筹画。如王龁新为秦将，乘廉颇之怯，故敢于深入；若遇臣，如秋叶之遇风，不足当迅扫也。”

赵王大悦，即拜赵括为上将，赐黄金彩帛，使持节往代廉颇，又增劲军二十万。赵括阅军毕，车载金帛归见其母。老母说：“汝父临终遣命，戒汝勿为赵将，汝今日何不推辞？”

赵括道：“非不欲推辞，奈何朝中无如赵括者！”

赵母于是上书谏曰：“赵括徒读父书，不知通变，非将才，愿大王勿遣！”

赵王召其母至，亲问其说。赵母对言：“赵括父赵奢为将，所得赏赐，尽以与军吏；受命之日，即宿于军中，不问及家事，与士卒同甘苦；每事必博谘于众，不敢自专。今赵括一旦为将，东乡而朝，军吏无敢仰视；所赐金帛，悉归私家。为将岂宜如此？赵括父临终，曾诫妾道：‘括若为将，必败赵兵！’妾谨识其言，愿大王别选良将，切不可用赵括！”

赵王曰：“寡人意已决矣。”

赵母道：“大王即不听妾言，倘若兵败，妾一家请无连坐。”赵王许之。

赵括遂引军出邯郸，望长平进发。

（本篇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