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唐故事：定秘谋元舅除凶，窃主柄强藩抗命

话说唐代宗因李栖筠去世，失一臂助，急切里无从除元载，只好再行含忍。中经幽州不靖，魏博发难，汴宋军又复作乱。迭经弥缝挽救，稍稍就绪。不幸贵妃独孤氏得病身亡。妃以色见幸居常专夜，至此香销玉殒，教唐代宗如何不悲？当下在内殿殡灵，按时营奠，追封皇后，谥为贞懿。好容易过了一二年，方觉悲怀渐减，专心国事。元载、王缙已骄横的了不得，唐代宗实忍耐不住，四顾左右无可与谋，只有左金吾大将军吴凑，系唐代宗生母章敬皇后胞弟，谊关懿戚，尚可密谈。吴凑得操兵柄，力任除奸，乃与唐代宗谋定后行。大历十二年（公元777年）三月，有人密告元载、王缙夜醮，谋为不轨，当由唐代宗御临延英殿，命吴凑率领禁兵收捕元载、王缙，囚系政事堂，且拘逮亲吏诸子下狱。随令吏部尚书刘晏，御史大夫李涵，散骑常侍萧听，礼部侍郎常衮等公同讯鞫，所有问案，多出禁中。元载与王缙无可抵赖，悉数供认。左卫将军知内侍省事董秀得元载平日厚赂，素作内援，到此才被发觉，即日杖毙，赐元载自尽，令刑官监视。元载顾语刑官，愿求速死。刑官冷笑道：“相公入秉国钧，差不多要二十年，威福也算行尽了，今日天网恢恢，亲受报应，若少许受些污辱亦属何妨。”乃脱下秽袜塞住元载口，然后，慢慢的将他搤死。元载妻王氏，系前河西节度王忠嗣女，骄侈悍戾，子元伯和、元仲武、元季能，无一贤能，元伯和官参军，元仲武官员外郎，元季能官校书郎，怙势作恶，贪冒肆淫，都中辟南北二第，广罗妓妾，盛蓄倡优，声色玩好，无乎不备。及元载既伏诛，妻子等一并正法，家产籍没，财帛万计。即如胡椒一物，且多至八百石，俱分赐中书门下台省各官。贪财何益。

王缙本应赐死，刘晏谓法有首从，宜别等差，于是止贬为括州刺史。吏部侍郎杨炎，谏议大夫韩洄、包佶，起居舍人韩会等，俱坐元载党羽贬官。惟卓英倩等搒死杖下，卓英倩之弟卓英璘家居金州，横行乡里，闻乃兄受诛，纠众作乱。金州刺史孙道平调兵征讨，一鼓擒灭。唐代宗余恨未平，复遣中使发元载祖坟，祖父以下皆斫棺弃尸，毁家庙，焚木主，才算罢休。乃令国子监祭酒杨绾及礼部侍郎常衮同平章事。杨绾入相不过旬月，即染痼疾，上疏辞职。唐代宗不许，命就中书省疗治，召对时饬人扶持，所有时弊，概付厘剔，可惜享年不永，赍志以终。唐代宗很是痛悼，且语群臣道：“天不欲朕致太平，乃速夺我杨绾么？”遂诏赠司徒，赙绢千匹，赐谥文简。杨绾，华阴人，居家孝谨，立身廉俭，当敕令入相时，朝野称庆。御史中丞崔宽方筑华堂大厦，遽令拆毁，京兆尹黎幹裁减驺从，就是汾阳王郭子仪在署宴客，亦减去声乐五分之四。外此，靡然从风，不可胜纪。时人比诸汉朝杨震，及晋朝山涛、谢安，这真好算是救时良相了。常衮虽与杨绾并相，才识远不及杨绾，唐代宗召还李泌，意欲令他辅政，偏为常衮所齮齕，仍出李泌为澧州刺史，惟与杨绾荐引颜真卿，仍复原官，还与众望相孚。

话说唐代宗季年，方镇濅盛，河北四镇，统系安史旧将，据有遗众，逐渐鸱张。河北四镇，卢龙节度使李怀仙性情暴戾，为幽州兵马使朱希彩所杀，自称留后，唐代宗专务羁縻，仍任朱希彩为节度使。朱希彩部下又是不服，复将朱希彩杀死，改推经略副使朱泚为帅。唐代宗又把节度使的重任，授给朱泚。相卫节度使薛嵩病死，其子名薛平，年甫十二，将士推他袭职。薛平让与叔薛萼，连夜奉父丧奔归乡里，童子却是不凡。薛萼遂自称留后。唐代宗亦听他自为，且加任命。独魏博节度使田承嗣跋扈得很，公然为安史父子立祠，号为四圣，并上表求为宰相。唐代宗遣使慰谕，讽令毁祠，竟授他同平章事。既而复遣爱女永乐公主，下嫁田承嗣之子田华，田承嗣益加骄恣，密诱相卫兵马使裴志清逐去留后薛萼，率众归田承嗣，田承嗣即引兵袭取相州。唐代宗下敕禁止，田承嗣拒命不受，反进陷洺、卫二州。成德节度使李宝臣，平卢节度使李正己，素为田承嗣所轻，遂各上表请讨田承嗣，适卢龙节度使朱泚入朝，留弟朱滔镇守，请命为留后，即由朱滔助讨魏博，唐代宗一一准请，诏贬田承嗣为永州刺史，命诸道兵四路进征，于是，李宝臣、朱滔与河东节度使薛兼训攻田承嗣北方，李正己与淮西节度使李忠臣攻田承嗣南方，田承嗣虽然强悍，究竟寡不敌众，部下各怀疑惧，渐生异心，裨将霍荣国与降将裴志清，先后叛去。侄子田悦出攻陈留，大败而还，骁将卢子期出攻磁州，被李宝臣等擒送京师，枭首毙命。田承嗣惶急万状，乃想出一条反间计，差一辩士，赍了魏博的册籍，往说李正己道：“田承嗣年逾八十，死期将至，诸子不肖，侄田悦亦是庸才，今日所有，无非为公代守，何足辱公师旅呢，敢乞明察。”李正己闻言大喜，乃按兵不进。李宝臣擒得卢子期，献俘京师，唐代宗令中使马承倩赍敕褒功。李宝臣只遗马承倩百缣，马承倩掷出道中，诟詈而去。李宝臣未免惭忿，兵马使王武俊遂进言道：“今公方立功，奄竖辈尚敢如此，他日寇平，召公入阙，恐为匹夫且不可得，不如释去田承嗣，尚品使朝廷倚重，免为人奴。”李宝臣听了，也引兵渐退，田承嗣计上加计，特遣人至范阳境内，密埋一石，石文上镌有二语云：“二帝同功势万全，将田为侣入幽燕。”石已埋好，又嘱术士往说李宝臣，言范阳有天子气。范阳本李宝臣乡里，骤闻此语，当然心喜，即引术士赴范阳，觇气所在。术士至李宝臣里中，掘出瘗石，取示李宝臣。李宝臣见了石文，若难索解，可巧田承嗣贻书，约与李宝臣连和，共取范阳。李宝臣以为适合符谶，复称如约。遂先率兵趋范阳。范阳系朱滔属境，朱滔因两路退兵，也还军瓦桥，不防李宝臣掩杀过来，仓猝接仗，竟致败绩，微服走脱，忙令雄武军使刘坪往守范阳。李宝臣闻范阳有备，不敢径进，但促田承嗣合兵往攻。田承嗣却还书道：“河内有警，不暇从公，石上谶文，实由我与公为戏，幸勿加责。”李宝臣得了此书，能不惭恨交并么？当下令部将张孝忠为易州刺史，屯兵七千，防备田承嗣，自己收兵还镇。田承嗣却上表谢罪，自请入朝，李正已也为代请，唐代宗乐得从宽，颁诏特赦，准与家属入觐。

（本篇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