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代十国：阋墙构衅肇兵争，宁识君臣与弟兄

王曦因宫阙俱焚，另造新宫居住，册李真女为皇后。王曦性嗜酒，皇后性亦嗜酒，一双夫妇，统视杯中物为性命。所以终日痛饮不醉不休。一日，在九龙殿宴集群臣，侄子王继柔在侧，一向不能饮，偏王曦今概酌巨觥，不得少减。王继柔实饮不下去，伺王曦旁顾，倾酒壶中，不意被王曦瞧着，怒他违令，竟命推出斩首。群臣相顾骇愕，不知所措，勉强饮了数觥，偷看王曦面，亦有醉容，便陆续逃席，退出殿外。只翰林学士周维岳尚在席中。王曦醉眼模糊顾左右道：“下面坐着，系是何人？”左右答是周维岳，王曦微笑道：“周维岳身子矮小，为何独能容酒？”左右道：“酒有别肠，不在长大。”王曦作色道：“酒果有别肠么？可捽他下殿，剖腹验肠。”此语说出，吓得周维岳魂不附身，面无人色。幸亏左右代为解免向王曦禀白道：“陛下如杀周维岳，何人侍陛下终饮？”王曦乃免杀周维岳，叱令退去。周维岳忙磕头谢恩，急趋而出，三脚两步的逃回私第。

泉州刺史余廷英尝矫王曦之命，掠取良家女，王曦闻报大怒即欲加诛。余廷英即进买宴钱十万缗，王曦尚是嫌少，便道：“皇后土贡，奈何没有！”余廷英乃复献皇后钱十万，因得赦罪。

王曦尝嫁女，全朝士尽献贺礼，否则加笞。御史刘赞坐不纠举亦将笞责。谏议大夫郑元弼入朝面诤，王曦叱责道：“卿何如魏郑公，乃敢来强谏么？”郑元弼答道：“陛下似唐太宗，臣亦敢自拟魏征了！”王曦乃心喜，释刘赞不笞。

王曦又纳金吾使尚保殷女为妃，尚妃生有殊色，甚得宠幸。每当王曦酣醉时，尚妃欲杀即杀，欲宥即宥，朝臣时虞不测。王曦之弟王延政，出任建州刺史，屡上书规兄，王曦不但不从，反覆书痛詈，且遣亲吏邺翘，监建州军。

邺翘与王延政议事，屡起龃龉，邺翘语王延政道：“公欲反么！”王延政遽起，欲拔剑斩邺翘。邺翘狂奔而出，往投南镇，依监军杜汉崇。王延政发兵进攻，南镇兵溃，邺翘与杜汉崇俱逃回福州。王曦见二人奔归，乃遣统军使潘师逵、吴行真等，率兵四万往击王延政。兵至建州城下，分扎二营，潘师逵驻城西，吴行真驻城南，皆阻水自固，所有城外庐舍，悉数焚毁。镇日里烟雾迷蒙。王延政登城四顾，未免惊心，亟遣使至吴越乞援。吴越王钱元瓘命同平章事仰仁诠，都监使薛万忠领兵救建州。兵尚未至，那王延政已攻破闽军，杀退大敌。原来潘师逵在营，轻率寡谋，被王延政探悉情形，先遣将林汉徽等出兵挑战，诱至茶山，由城中出军接应，两路夹攻，斩首千余级。越宿，复募敢死士千余人，昏暮渡水，潜劫潘师逵营，因风纵火，城上鼓噪助威，吓得潘师逵脚忙手乱，闯营出奔。凑巧碰着建州都头陈诲，一枪刺去，坠落马下，再复一枪断送性命。余众四溃。待至黎明，整兵再攻吴行真寨，吴行真闻潘营尽覆，正想遁走，蓦闻鼓声遥震，亟弃营奔逃。建州兵追杀一阵，约死万余人。王延政遂分兵进取水平、顺昌二城。

会值吴越兵至，王延政出牛酒犒师，说是闽军败去，请他回军。偏仰仁诠等不肯空回，竟至城西北隅下营，想与建州为难。建州已经过两战，人马劳乏，更因分兵出攻，愈觉空虚，不得已想出一策，延入名幕，写了一封急书，遣人诣闽求救，闽主王曦本与王延政为敌。得了来书，怎肯遽允，但书中说得异常恳切，引着阋墙御侮的大义，前来劝勉，乃令泉州刺史王继业为行营都统，率兵二万驰援，并遣轻兵绝吴越粮道。吴越军食尽欲归，由王延政麾兵出击，大破吴越军，俘斩万计，仰仁诠等仓皇窜免。

王延政乃遣牙将赍了誓书，女奴捧了香炉，赴闽盟王曦。王曦与建州牙将，同至太祖王审知墓前歃血与盟，总算是罢战息争，再敦睦谊。但宿嫌未泯，总不能贯彻始终。

未几，王延政添筑建州城，周围二十里，一面向闽王乞请，拟升建州为威武军，自为节度使。王曦以威武军是福州定名，不应复称，但称建州为镇安军，授王延政节度使，加封富沙王。王延政复改镇安为镇武，不从王曦议。王曦因是复忌王延政。

汀州刺史王延喜（系是曦弟），王曦疑他与王延政通谋，发兵捕归。又闻王延政与王继业书，有勾通意，因即召王继业还闽，赐死郊外。并杀王继业之子于泉州，别授王继严为刺史。后来，复疑及王继严，罢归酖死，专用儿子王亚澄同平章事，掌判六军诸卫，自称为大闽皇。已而僭号为帝，授子亚澄为威武节度使兼中书令，封长乐王。寻且加封闽王。王延政亦自称兵马大元帅，与王曦失和再行攻击，两下互有胜负。至晋天福八年，也公然称帝。国号殷，改元天德，偌大一个闽国，生出了两个皇帝来。仿佛两头蛇。

（本篇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