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唐故事：彭原城朱泚败死，颜真卿蔡州死难

原来，朱泚自长安败走，奔往泾州，沿途部众尽散，只剩得骑士数百人，既至泾州城下，城门尽闭，朱泚令骑士大呼开门，但见一将登城与语道：“我已为唐天子守城，不愿再见伪皇帝。”朱泚仰首一望，乃是节度使田希鉴，便与语道：“我曾授汝旌节，奈何临危相负？”田希鉴道：“汝何故负唐天子？”朱泚闻言怒甚，便命骑士纵火焚门。田希鉴取节投下火中，且道：“还汝节！汝再不退，休怪无情。”朱泚众皆哭。田希鉴又语朱泚众道：“汝等多系泾原故卒，为何跟着姚令言，自寻死路？现唐天子不追既往，悉予自新，汝等能去逆效顺，便可起死回生了。”泾卒应声愿降。姚令言尚在朱泚侧，忙上前喝阻，被泾卒拔刀乱砍，立即倒毙。朱泚恐被累及，亟与范阳亲卒及宗族宾客，北向驰去。泾卒遂留降田希鉴，任朱泚自往。朱泚走至驿马关，为宁州刺史夏侯英所拒，不得前进，转趋彭原，随身不过数十人。朱泚部将梁庭芬，起了歹心，与韩旻密谋诛朱泚，梁庭芬在朱泚背后暗发一箭，正中朱泚脖项，朱泚坠落马下，滚入坑中。韩旻上前斩朱泚枭取首级，偕梁庭芬同诣泾州，投降田希鉴。源休、李子平转奔凤翔，为李楚琳所杀，先后奏报唐德宗，且一并传首梁州。

唐德宗于是任命楚琳为凤翔节度使，田希鉴为泾原节度使，把他前通朱泚的罪状，概置不问。楚琳、田希鉴反复无常，实不应赏他旌节。进封李晟为司徒中书令，浑瑊为侍中，骆元光、尚可孤、韩游环、戴休颜等各迁官有差，一面下诏回銮，改梁州为兴元府，即自梁州启行。到了凤翔，巧值朱泚党羽李忠臣捕获，献至御前，立命斩首。李晟复捕获乔琳、蒋镇、张光晟诸人，并奏称张光晟虽为贼臣，但灭贼时亦颇有力，应贷他一死。唐德宗不许，令将三人一律正法。于是再从凤翔动身，直抵长安。浑瑊、韩游环、戴休颜自咸阳迎谒，扈从至京。李晟、骆元光、尚可孤出京十里，恭迓御驾，步骑十余万，旌旗数十里，李晟先贺平贼，继谢收复过迟，匍伏请罪。唐德宗停銮慰抚为之掩涕，即命左右扶李晟上马，入城还宫。每隔日宴飨功臣，李晟居首，浑瑊居次，将相等又递次列座，仍然是壶中日月，袖里乾坤。

惟当时尚有两大叛臣，一个就是李怀光，一个乃是李希烈。李希烈既入据汴州，僭称帝号，遂分兵略陈州境，抄掠项城县，县令李侃不知所为，拟弃城逃生。李侃妻杨氏道：“寇至当守，不能守当死，奈何逃去？”斩钉截铁之言，不意出自巾帼。李侃皱眉道：“兵少财乏，如何可守？”杨氏道：“此城如不能守，地为贼有，仓廪为贼粮，府库为贼利，百姓为贼民，国家尚得携去么？今发财粟募死士，共守此城，或当有济。”于是，召吏民入庭中，由杨氏出庭与语道：“县令为一邑主，应保汝吏民，但岁满即迁，与汝等不同。汝等生长此土，田庐在是，坟墓在是，当共同死守，岂忍失身事贼么？”大众凄声许诺。杨氏复下令道：“取瓦石击贼，赏千钱！持刀矢杀贼，赏万钱！”众皆踊跃。遂由李侃率众登城，杨氏亲为炊爨，遍饷吏民，俄有一贼将鼓噪而至，杨氏即登陴语贼道：“项城父老，共知大义，誓守此城，汝等得此城，不足示威，不如他去，免得多费心力。”贼众见是妇人又听她言语近迂，忍不住大笑起来，待杨氏下城，便即攻扑。李侃率众抵御，仓猝间中一流矢，忍痛不住，返身下城，正与杨氏相遇。杨氏道：“君奈何下城？试想吏民无主，何人耐守？就使战死城上，也得千古留名，比死在床中，荣耀得多了。”李侃乃裹创登陴，麾众竞射。贼将架上云梯首先跃上，突被守卒射中面颊，坠死城下，贼众夺气，相率散去，项城得全。刺史列功上闻，诏迁李侃为太平令。史称唐武后时，契丹寇平州，刺史邹保英妻高氏，率家僮女丁守城，默啜攻飞狐，县令古玄应妻高氏，亦助夫守城，均得却敌。史思明叛乱，卫州女子侯氏，滑州女子唐氏，青州女子王氏，歃血立盟，共赴行营讨贼，数妇女皆得受封，但慷慨知义，尚不及杨烈妇，独封赏只及乃夫，不及杨氏，这还是朝廷失赏哩。事见《唐书·杨烈妇传》。

李希烈因项城小邑，无暇顾及，别遣将翟崇晖围攻陈州，但也相持不下。嗣闻李希倩伏法，怒不可遏。李希倩是李希烈亲弟，他为此动怒，遂遣使至蔡州，令杀颜真卿以泄忿。颜真卿见了使者，问为何事？使者道：“有敕赐死。”颜真卿道：“老臣无状，罪固当死，但不知贵使何日发长安？”使者道：“我从大梁至此。”颜真卿接口道：“照你说来，乃是贼使，怎得称为敕使呢？”使者遂将颜真卿缢死，年七十六。曹王李皋驻守江淮，正遣将拔安州，擒斩李希烈甥刘戒虚，且进军厉乡，击走李希烈部将康叔夜，及闻颜真卿死难，不禁大恸，全军皆泣，乃表陈颜真卿大节，请速旌扬。唐德宗因此追赠颜真卿为司徒，加谥文忠。李希烈自督兵攻宁陵，为刘洽部将高彦昭所破，遁还汴梁，但日望崇晖攻下陈州，因遣人督促，且派兵帮助崇晖。刘洽遣都虞侯刘昌与陇右节度使曲环等，率兵三万，往救陈州。曲环用埋伏计，与刘昌夹击崇晖，斩首至三万五千级，连崇晖都擒了回来，于是兵威大振，远近惊心。伪节度使李澄焚去李希烈所授旌节，举郑、滑二州归唐，会同刘洽各军，进攻汴州。李希烈恐不能守，留大将田怀珍居守，自奔蔡州。田怀珍开门迎纳官军，汴州平复。诏授李澄为汴滑节度使，召河南都统李勉入朝。李勉至长安，素服待罪。斯时，李泌复应召入都，受职左散骑常侍，日直西省，专备咨询。唐德宗因李勉失守大梁，拟加贬黜，李泌独进言道：“李勉公忠雅正，不过未娴战略，试看大梁不守，将士愿弃妻孥，跟从李勉至睢阳，约有二万余人，可见他平时抚驭，尚得众心。且刘洽实出李勉麾下，今刘洽克复大梁，亦足为李勉补过，还乞陛下鉴原！”唐德宗于是只罢李勉都统之职，仍令同平章事。

（本篇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