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北分治：忍心竟欲灭同宗，狼子咆哮亦太凶

齐主萧鸾连得败耗，颇怀忧惧，渐渐的积忧成疾，不能视朝。宗室诸王，都入内问安。萧鸾叹道：“我及司徒诸儿，多未长成（司徒指安陆王萧缅），独高、武子孙，日见壮盛，将来终恐为我患呢！”既而太尉陈显达进谒，萧鸾述及己意，陈显达道：“这等小王，何足介意！”萧鸾闭目不答。及陈显达退出，萧遥光入见，萧鸾复与议及正中萧遥光下怀，便竭力撺掇，劝萧鸾尽歼高、武子孙。原来萧遥光素有躄疾，每乘肩舆入殿，辄与萧鸾屏人密谈，萧鸾即向左右索取香火，供爇案上，自己呜咽流涕。到了次日，必杀戮同宗，萧遥光非常快意。他的存心，并非为萧鸾子孙计，实欲借萧鸾逞凶，灭尽高、武后裔。等到萧鸾死，却好把鸾子鸾孙，再加翦灭，将来的齐室江山容易占住，也得安然为帝。萧鸾未曾察觉，还道是遥光爱己，故惟言是从，萧遥光遂乘萧鸾有疾，矫制收捕高、武子孙，共得十王，一律杀死。

欲知十王为谁，现表明如下：

河东王萧铉（高帝第十九子）时年十九。临贺王萧子岳（武帝第十六子）时年十四。西阳王萧子文（武帝第十七子）年亦十四。衡阳王萧子峻（武帝第十八子）年亦十四。南康王萧子琳（武帝第十九子）年亦十四。永阳王萧子岷（武帝第二十子）出继衡阳王萧道度为孙，时年亦十四。湘东王萧子建（武帝第二十一子）时年十三。南郡王萧子夏（武帝第二十三子）年仅七岁。巴陵王萧昭秀由临海王改封，系文惠太子第三子，时年十六。桂阳王萧昭粲（文惠太子第四子）年才八岁。

自这十王被杀后，高、武子孙得封王爵诸人，无一留遗，煞是可叹！从前齐世祖武帝在日，尝梦见一金翅鸟，突下殿廷，搏食小龙无数，始飞上天空。文惠太子萧长懋，亦尝语竟陵王萧子良道：“我每见萧鸾，辄怀恶心，若非彼福德太薄，必与我子孙不利！”至是皆验。萧遥光既杀死诸王，乃使公卿诬构十王罪状，请正典刑。萧鸾尚有诏不许，俟再奏后，方才允议，且进萧遥光为大将军，并改建武五年为永泰元年（公元498年）。

大司马王敬则出任会稽太守，因见萧谌、王晏，依次受诛，未免动了兔死狐悲的观感。至此复闻高、武子孙，悉数尽歼，又加了一层疑惧。自思为高、武旧将，终且被嫌，日夜筹画，尚苦无自全计策。齐主萧鸾却也相疑，不过因他年已七十，并居内地，所以稍稍放心未曾诛夷。王敬则长子王仲雄，留侍殿廷，雅善弹琴，宫中留有蔡邕（汉人）焦尾琴一具，由萧鸾给王仲雄鼓弹，王仲雄操懊侬曲，曲中有歌词云：“常叹负情侬，郎今果行许。”又有语云：“君行不净心，哪得恶人题！”萧鸾闻琴声，愈加猜愧。及寝疾日笃，特命张瓌为平东将军兼吴郡太守，防备王敬则。王敬则大惊道：“东无寇患，用甚么平东将军？大约是欲平我呢。我岂甘心受鸩么？”

徐州行事谢朓系王敬则女婿，王敬则第五子王幼隆，曾为太子洗马，与谢朓密书往来，约同举事。谢朓竟执住来使徐岳奏报朝廷，于是萧鸾决计加讨，指日遣兵。消息传到会稽，王敬则侄子王公林，曾为五官掾，劝王敬则急速上表，请诛王幼隆，自乘单舸还都谢罪。王敬则不应，竟举兵造反，扬言奉南康侯萧子恪为主，将入都废萧鸾。萧子恪系豫章王萧嶷次子。为这一番传闻，遂令大将军始安王萧遥光驰入白萧鸾，请将高、武余裔，无论长幼，悉召入宫，一体就诛。萧鸾已病剧，模糊答应，萧遥光遂召集高、武诸孙，置诸西省，所有襁褓婴儿亦令与乳母并入，令太医速煮椒二斛，都水监办棺材数十具俟至三更天气，好将高、武诸孙，尽行毒毙。

话说南康侯萧子恪，本不与王敬则通谋。他曾为吴郡太守，因朝廷改任张瓌，卸职还都。蓦闻都下有此谣传，不禁大骇。起初是避匿郊外，嗣得宫中消息，谓将尽杀高、武诸孙，于是拚死还阙，徒跣自陈。到了建阳门，时已二更三点了，中书舍人沈徽孚与内廷直閤单景俊，正密谈萧遥光残忍，无法救解。适萧鸾睡熟，拟将三更时刻，暂从缓报。可巧萧子恪叩门，递入诉状，单景俊大喜，忙至寝殿中白萧鸾。萧鸾亦醒寤，令单景俊照读状词，待至读毕，不禁抚床长叹道：“遥光几误人事！”乃命单景俊传谕，不准妄杀一人，并赐高、武子孙供馔，诘旦悉遣还第，授萧子恪为太子中庶子。

嗣闻王敬则出发浙江，张瓌遁去，叛众多至十万人，已达武进陵口，高、武诸陵，俱在武进。乃亟诏前军司马左兴盛，后军将军崔恭祖，辅国将军刘山阳，龙骧将军胡松等，共赴曲阿，筑垒长冈。又命右仆射沈文季都督各军，出屯湖头，备京口路。王敬则驱众直进，猛扑兴盛、山阳二垒。兴盛、山阳，竭力抵御，尚不能敌，意欲弃垒退师，又苦四面被围，无隙可钻，不得已督兵死战。胡松引着骑兵，来救二垒，从王敬则后面杀入。王敬则部众虽多，但大都乌合，顿时骇散。兴盛、山阳趁势杀出，与胡松并力合攻，王敬则大败。崔恭祖又倾寨前来，正值王敬则返奔，便挺枪乱刺，适中王敬则马首，王敬则忙跃落马下，大呼左右易马，怎奈左右俱已溃乱，仓猝不及改乘，那崔恭祖的枪尖，又刺入王敬则左胁。王敬则忍痛不住，竟致仆地，左兴盛部将袁文旷刚刚杀到，顺手一刀，结果性命。余众或死或逃，一个不留。当下传首建康，报称叛党扫平。

（本篇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