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唐故事：郭子仪家法打郭暧，鱼朝恩流涕服郭公

郭子仪因同华已平，入朝报绩，适值媳妇升平公主，与郭子仪之子郭暧，互相反目，公主竟驾车入都，往诉父母。事为郭子仪所闻，遂将郭暧绑置囚车，随身带着，径诣阙下。原来，郭暧为郭子仪第六子，曾任太常主簿，唐代宗因郭子仪功高，特把第四女嫁郭暧，女封升平公主，郭暧拜驸马都尉。唐制公主下嫁，当由舅姑拜公主，公主得拱手不答，升平公主嫁郭暧时，也照此例，郭暧已看不过去，只因旧例如此，不得不勉强忍耐。后来，同居室中公主未免挟贵自尊，郭暧忍无可忍，屡有违言，且叱公主道：“汝倚乃父为天子么？我父不屑为天子，所以不为。”说至此，竟欲上前掌颊，亏得侍婢从旁劝阻那公主颊上，不过稍惹着一点拳风，戏剧中有《打金枝》一出，即因此事演出。但已梨涡变色，柳眼生波，趁着一腔怒气，遽尔入宫哭诉述郭暧所言。唐代宗道：“汝实有所未知，彼果欲为天子，天下岂还是汝家所有么？汝须敬事翁姑，礼让驸马，切勿再自骄贵，常启争端。”嘱女数语，却还明白。公主尚涕泣不休。唐代宗又拟出言劝导，适有殿中监入报道：“汾阳王郭子仪绑子入朝，求见陛下。”唐代宗乃出御内殿，召郭子仪父子入见。郭子仪叩头陈言道：“老臣教子不严，所以特来请罪。”郭暧亦跪在一旁，唐代宗令左右扶起郭子仪，赐令旁坐，且笑语道：“俗语有言，‘不痴不聋，不作姑翁’，儿女子闺房琐语，何足计较呢？”郭子仪称谢。又请唐代宗从重惩罚郭暧，唐代宗亦令起身，入谒公主之母崔贵妃，自与郭子仪谈了一番军政，俟郭子仪退后，乃回至崔贵妃宫中，劝慰一对小夫妻。崔妃已调停有绪，再经唐代宗劝解，郭暧与公主不敢不依，乃遣令同归。郭子仪已在私第中待着，见郭暧回来，自正家法，令家仆杖郭暧数十，郭暧无法求免只好自认晦气。但唐代宗为了此事，欲改定公主见舅姑礼，迁延了好几年，直至唐德宗嗣位，方将礼节改定。公主须拜见舅姑，舅姑坐受中堂，诸父兄妹立受东序，如家人礼，尊卑始有定限了。

再说，郭子仪入朝后，仍然还镇，越二年，复行入朝，鱼朝恩邀游章敬寺。这章敬寺本是庄舍，旧赐鱼朝恩，鱼朝恩改庄为寺，只说替帝母吴太后祷祝冥福，特别装修，穷极华丽，又因屋宇不足，请将曲江、华清两离宫，拨入寺中，一并改造。卫州进士高郢上书谏阻，谓不宜穷工糜费，避实就虚，唐代宗也为所动，即召元载等入问道：“佛言报应，说果真么？”元载道：“国家运祚灵长，全仗冥中福报，福报已定，虽有小灾，不足为害。试想，安、史皆遭子祸，仆固怀恩道死，回纥、吐蕃二寇，不战自退，这都非人力所能及，怎得谓无报应呢？”唐代宗乃不从高郢奏报，悉从鱼朝恩所请。至寺已落成，唐代宗亲往拈香，度僧尼至千人，赐胡僧不空法号，叫作大辩正广智三藏和尚，给食公卿俸。不空谄附鱼朝恩，有时得见唐代宗，常说鱼朝恩是佛徒化身，鱼朝恩因此益横，气陵卿相。元载本与鱼朝恩连结，旋因鱼朝恩好加嘲笑，渐渐生嫌。至鱼朝恩招郭子仪入寺，元载密使人告诉郭子仪道：“鱼朝恩将加害公身。”郭子仪不听，随骑请衷甲以从，郭子仪道：“我为国家大臣，彼无天子命，怎敢害我？”遂屏去驺从，独率家僮一人前往。能单骑见回纥，遑论鱼朝恩。鱼朝恩见郭子仪不带随骑，未免惊问。郭子仪即自述所闻，且言知公诚意，特减从而来。鱼朝恩抚膺流涕道：“非公长者，能不生疑？”自是相与为欢，把从前嫉忌郭子仪的心思，都付诸汪洋大海了。舜之格象，亦本此道。元载因郭子仪不堕彼计，又想出一个方法，上言：“吐蕃连年入寇，邠宁节度使马璘力不能拒，不如调郭子仪镇守邠州，徙马璘为泾原节度使。”唐代宗即日批准，郭子仪拜命即行，毫无异言。

郭子仪往镇邠州，元载更谋去除鱼朝恩。

郭令公生平行事，忠恕二字，足以尽之。惟忠恕故，故单骑见虏而虏不敢动，杯酒定约，从容还军，所谓蛮貊可行者，令公有焉。惟忠恕故，故奉诏讨周智光，军方启行，而叛众已倒戈相向，同华归诚逆贼授首，所谓豚鱼可格者，令公有焉。惟忠恕故，故子郭暧与公主反目，囚子入朝，代宗不以为罪，反从而慰谕之，劝解之，所谓功高而主不疑者，令公有焉。惟忠恕故，故鱼朝恩不敢害公，元载不敢欺公，周旋宵小之间，安如磐石，所谓气充而邪不侵者，令公有焉。历书其事，以见令公之功德过人，浅见者第称令公为福盛，亦安知令公之福，固自有载与俱来耶？彼鱼朝恩、元载、周智光之辈，固不值令公一盼云。

（本篇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