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唐故事：魏谟诤谏唐文宗，杨妃进谗害储君

话说前御史中丞李孝本，本来是唐朝疏远的宗室，李孝本被杀家属籍没，有二女刺配右军，统是豆蔻年华，芙蓉脸面，唐文宗闻她有色，召令入宫。拾遗魏谟上书谏阻，略言：“数月以来，教坊选女，不下百数，又召入李孝本女，不避宗姓，大兴物议，臣窃为陛下痛惜”云云。唐文宗乃遣出二女，且擢魏谟为补阙。魏谟入谢时，由唐文宗面谕道：“朕采选女子，无非欲分赐诸王，因怜李孝本女孤露无依所以收育宫中，卿遇事敢言，虽与朕意尚有隔膜，究竟为爱朕起见，可谓无忝厥祖了。”魏谟拜谢而出。嗣复进魏谟为起居舍人，唐文宗向取《注记》，魏谟对道：“《注记》兼书善恶，所以儆戒人君，陛下但力行善政，何必取阅。若必经御览，史官有所避讳，如何取信后世？”唐文宗乃止。又尝命魏谟献祖遗笏，宰相郑覃道：“在人不在笏。”唐文宗道：“笏虽无益，也是甘棠遗爱哩。”既而在便殿召见群臣，唐文宗举衫袖相示道：“此衣已三浣了。”群臣俱称扬俭德。独中书舍人柳公权谏道：“陛下贵为天子，富有四海，当进贤退不肖，纳谏诤，明赏罚，方可渐致雍熙。徒服浣衣，尚是末节哩。”唐文宗温颜道：“卿却是个诤臣，惟为中书舍人似属未当，不若改任谏议大夫罢。”柳公权便即受命。看似唐文宗虚心纳谏，然未能刚断，终患庸柔。无如内讧未已，朋党复兴，李固言入相未几，又出为西川节度使，别任工部侍郎陈夷行，同平章事。到了开成三年（公元838年）正月，李石入朝议事，忽闻前面有箭镞声，李石连忙闪避，已受微伤。左右奔散，马惊驰归第，又有一人邀击坊门，亏得李石伏住马上，那马疾驰而过尾被剁断，李石尚无恙。乃上表奏闻唐文宗，唐文宗急命神策六军遣兵防卫，且饬中外索捕暴客，竟无所获。李石自思忘身徇国，反遭此变，辗转寻思，定是阉人主使，倘再或恋栈，必为所戕！不若趁早辞职，免得受祸，于是累表称疾，固辞相位。唐文宗亦知李石忠诚，实因不便强留，只好令他仍挂相衔，出充荆南节度使。另简户部尚书杨嗣复及户部侍郎李珏，同平章事。杨嗣复、李珏又与郑覃、陈夷行未协，屡有龃龉，唐文宗尝面谕道：“朕读圣贤书，也不愿为庸主，怎奈势不得行，无可奈何，愿卿等和衷共济，朕只能醇酒求醉，聊写殷忧。”四宰相虽然应命，但彼此私见，总难消融。杨嗣复与李珏且力排郑覃，更欲召李宗闵入相，先浼宦官进言。唐文宗转语宰相，郑覃即进言道：“陛下若怜李宗闵，只可酌量移调，若召入内用，臣愿避位。”陈夷行亦言：“李宗闵贪鄙，前尝聚党乱政，如何再行？”杨嗣复强与争辩，李珏亦旁助杨嗣复，龂龂力争。还是唐文宗代作调人徙李宗闵为杭州刺史，总算暂时解决，得免争端。越年，郑覃、陈夷行终为杨嗣复、李珏所排，辞职退位，又丧了一位四朝元老，讣达朝廷。元老为谁？就是司徒中书令晋公裴度。

太和末年，李逢吉因病致仕，旋即身死。裴度移守东都，目击时艰，自悲衰老，不愿再问国事，就是朝廷令兼中书令，表辞不获，亦只一笺报谢，未曾入朝。至甘露变后，更以文酒自娱，葛冠野服，徜徉终身。不意开成二年（公元837年），又奉诏令移镇河东，且由吏部郎中传达旨意，令他卧护北门，不得已启行赴镇。适易定节度张璠病死，其子张元益欲自为留后，经裴度遣使晓谕祸福，乃束身归朝。莅镇一年，因老病乞还东都，越年去世，寿七十六岁。唐文宗震悼辍朝，追赠太傅，予谥文忠，时人比诸郭汾阳。裴度身后无遗表，由唐文宗遣使往问，寻得半稿，以储嗣未定为忧，语不及私。去使赍表归献，唐文宗益加叹惜。

原来，唐自宪宗以降，历穆宗、敬宗、文宗三朝均不立后。唐文宗生有二子，长子名永，为后宫王德妃所出，次子名宗俭，十岁即殇，永初封鲁王，廷臣多请立为太子。唐文宗欲立唐敬宗之子李普，因迁延未定，大和二年（公元828年），李普竟夭逝，文宗很是悲恻，追赠李普为悼怀太子，余痛未忘。复将储嗣问题，搁起了好几年。至大和六年（公元832年），始立李永为皇太子。太子李永母王德妃，姿貌不过中人，素来失宠，更兼后宫有个杨贤妃，生得花容玉貌，俐齿伶牙，唐文宗爱若掌珍，惟言是用，王德妃意被谮死。李永年及成童颇好游宴，狎近小人，杨贤妃又日夕进谗，屡言李永之短。杨贤妃未闻产子，何为屡谮储君？可见妇人阴险，妒母及子，无非为斩草除根起见，独怪唐室宫闱，遇有宠妃姓杨，往往生事，岂杨李果不相容耶？唐文宗逐渐入耳，免不得怒气积胸。开成三年（公元838年）九月，召见群臣，谓：“太子行多过失，不堪承统，应废立为是。”群臣俱顿首谏道：“太子年少，近虽有过，将来自能知改。且储君关系国本不可轻动，还望陛下矜全！”中丞狄兼谟伏阙固争，甚至流涕，给事中韦温道：“陛下只有一子，不善教导，乃至陷入狎邪，这岂尽太子的过失吗？”唐文宗才不便决议，怏怏退朝。群臣又连章论救，因召太子还少阳院，敕侍读窦宗直、周敬复二人，诣院授经，申明大义。太子终未能尽改前非，那杨贤妃又密嘱坊工刘楚才等，及禁中女优十人诋毁太子。唐文宗每有所闻，辄召太子面责，惟废立事始终不行。过了月余，太子留居院中，未尝得疾，不料夜间猝毙，甚至五官流血四肢发青，唐文宗亲自验视，见他死状甚惨，也不觉悲从中来，默思暴毙原因，好似中毒，但无从觅证，只好殓葬了事，谥曰庄恪。

（本篇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