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代十国：刘夫人不认亲父，敬新磨批唐主颊

唐主经营河北，每令刘氏母子相随。刘叟闻女已贵显，诣魏宫入谒，自称为刘氏父，唐主令袁建丰审视，袁建丰谓得刘氏时，曾见此黄须老人挈着刘氏，偏刘氏不肯承认，且大怒道：“妾离乡时，尚略能记忆，妾父已死乱兵中，曾由妾恸哭告别，何来这田舍翁敢冒称妾父呢？”因命笞刘叟百下，可怜刘叟老迈龙钟，那里禁受得起？昏晕了好几次，方得苏转，大号而去。你想这位刘夫人，连生父尚不肯认，何况是他人呢？

既至汴宫，闻唐主召幸梁妃，自然生了醋意，便提出一番正语与唐主大起交涉。唐主也自觉不合，乃出梁妃为尼。这位梁妃郭氏被唐主占宿数宵，仍然不得享受荣华，只好洒泪别去。唐主慨赠金帛，并赐名誓正，作为最后的恩典。刘氏尚恐他藕断丝连，定要唐主遣发远方。唐主因命送往洛阳，为尼终身。

此事一传，内外共知刘氏权重，相率献谀。宋州节度使袁象先入朝，辇珍宝数十万，先赂刘夫人，次及唐主亲幸，遂得宫廷称誉备邀宠赉，赐姓名为李绍安。此外，如梁将霍彦威、戴思远等亦皆纳贿宫中，阴结内援，得蒙唐主恩赐。段凝既改姓名为李绍钦，仍为滑州留后，他又因伶官景进献宝入宫，刘夫人替他揄扬，竟升任泰宁节度使。还有河中节度使朱友谦，博州刺史康延孝，相继入朝无一不打通内线，厚沐恩施。朱友谦得赐姓名为李继麟，康延孝得赐姓名为李绍琛，匡国节度使温韬，从前助梁肆虐，发唐山陵，此次因献赵岩首级，仍居方镇，闻袁象先等俱受宠荣，也辇金入都遍赂宫禁，即由唐主召见，再三慰劳，赐姓名为李绍冲，旬日遣还许州。郭崇韬劾他罪状，唐主不问。

既而楚遣使入贡，吴遣使入贺，岐遣使奉表称臣，引得唐主志满气盈，不是出外游畋，就是深居宴乐。刘夫人善歌舞，唐主欲取悦刘氏，尝自傅粉墨，与优人共戏庭中。优人呼为“李天下”。唐主亦以“李天下”自称。一日在庭四顾道：“李天下!李天下！”优人敬新磨竟上前批唐主颊，唐主失色，余优大骇。敬新磨从容说道：“李天下只有一人，尚向谁呼呢？”唐主乃转怒为喜，厚赏敬新磨。

越数日，出畋中牟，践害民禾，中牟令叩马前谏道：“陛下为民父母，奈何损民稼穑，令他转死沟壑呢！”唐主恨他多言，叱退中牟令，意欲置诸死刑，敬新磨追还该令，牵至马前，佯加诟责道：“汝为县令，独不知我天子好猎么？奈何纵民耕种，有碍吾皇驰骋哩!汝罪当死！”唐主听了此言，也不禁哑然失笑，乃赦该令罪，仍使还宰中牟。

惟伶官流品混杂，有几个能如敬新磨，并因刘夫人爱看戏剧，辄召伶人入戏，多多益善，诸伶得出入宫掖，侮弄士绅。群臣侧目，莫敢发言，或反相依附，取媚深宫。最有权势的是伶官景进，平时，常采访民间琐事，奏闻唐主。唐主亦欲探悉外情，遂恃景进为耳目，进得乘间行谗，蠹民害政，连将相都怕他凶威。唐主本英武过人，乃灭梁以后，即如此糊涂，殊不可解。

宰相卢程才不称职，已罢为左庶子。郭崇韬荐引尚书左丞赵光胤，豆卢革荐引礼部侍郎韦说，俱授为同平章事。其实，赵光胤是轻率好夸，韦说亦不过谨重守常，都没有相国材略。况值此嬖幸当道，朝政昏蒙，单靠这几个庸夫，怎能斡旋大局呢？

荆南节度使高季昌闻唐已灭梁，颇加畏惮，特避唐祖国昌庙讳，改名季兴，亲自入朝。司空梁震进谏道：“大王系梁室故臣，今唐已灭梁，必将南下，大王严兵守险，尤恐难保，奈何自投虎口，甘为鱼肉呢？”高季兴不从，留二子居守，但率卫士三百人，竟至汴都。唐主果欲留住高季兴，经郭崇韬婉言相劝，谓新得天下，宜示宽大，乃优礼相待，并赐盛宴。席间，趁着酒兴，由唐主笑问高季兴道：“朕仗着十指，得取天下，现在各镇多已称臣，惟吴、蜀二国，未肯归命，今欲为统一计，应先取吴呢？还是取蜀呢？”高季兴暗思蜀道艰险，未易进攻，乃故意答说道：“吴地卑下，不如蜀土富饶，况蜀主荒淫日甚，民多怨言，若王师进攻，无患不胜。待全蜀扫平，顺流东下，取吴亦似反掌哩。”唐主称善，尽欢而散。越宿，即遣使归镇。

高季兴闻命，立即陛辞，倍道南归，行至襄州，投宿驿馆，忽然心动起来，即命卫士斩关夜逸。果然襄州刺史刘训，夜得唐主飞诏，令他羁住高季兴。那知高季兴已早驰去，追亦无益，只好据实覆命。原来，高季兴入朝，伶官阉人屡向高季兴索赂，高季兴虽有馈赠，尚未偿他心愿，所以，高季兴辞行，便由伶宦等互劝唐主拘住高季兴。高季兴幸已脱身，驰回江陵，握梁震手道：“不用君言，几致不免，但新朝百战经营，才得河南，便自矜功烈，色荒禽荒怎能久享？我可无庸多虑了！”乃缮城积粟，招纳梁朝散卒，日加操练，为战守计。那唐主藐视高季兴，就使被他幸脱，也不甚注意。

（本篇完）